春雨（美文小小说）
 周忠应
     我很少擦皮鞋，几乎没有擦皮鞋的习惯，脏了便用一块抹布，或一团卫生纸一抹了事。但是前不久一位擦皮鞋的女孩改变了我。
     那天，天下着雨，雨声淅沥淅沥的。我刚从乡下采访回报社，就有一声音传来，“叔叔，擦皮鞋不？只要五毛钱。”我看了看被泥泞弄得很脏的皮鞋，心想，也该擦了。我抬起头，看见一位小女孩兀自蹲在报社门口不远的地方望着我，此时，雨并不小，她打着一把艳丽的碎花伞，显得有点潸然。平时若是晴天，报社门口总有一大群擦皮鞋的男男女女，看见有人来了，便迅速围拢过来，疾呼擦皮鞋不？所以我宁愿不擦鞋。今天有雨，雨里只留下一个擦鞋的，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
     雨里怎能擦，到报社的走廊上来吧。
     小女孩擦皮鞋很专心，一丝不苟地把我的皮鞋擦得闪亮发光。看着她认真擦皮鞋的样子，我忍不住问她，这么小为什么跑出来擦皮鞋？她说擦皮鞋好玩。心想，这大概是乡下农家的女孩吧，因家里穷才出来擦皮鞋的，但是看她的穿着打扮，又似乎不像，她的穿着并不差，手腕上戴着比较高档机械表，脚上穿着一双真皮鞋，也擦得乌黑发亮的。一双充满灵性又黑又大的眼告诉我，她不是穷人的孩子。
     擦完皮鞋，我给她一张一元的人民币，她接过钱后，给我找了五毛钱。我说不要找，她却很认真地说我向来只收五毛钱。
     这事并不怎么令人大惊小怪的，本该就这么过去了。事却很凑巧在一次采访中我又遇到了这位小女孩。那是在我市的一次歌唱比赛上，她竟是全市少儿组歌唱比赛第一名的获得者。我采访了她。当我问及她为什么擦皮鞋事，她始终一个劲地说为了好玩。我觉得她是一个谜一样的女孩。
     以后或傍晚，或节假日，我还是经常在报社的门口看见这个会唱歌的小女孩在那里擦皮鞋，我也成了她的常客，她的生意很好，价格依然是五毛钱。
     时过不久，我到乡下老家挂清明，却又巧遇这个擦皮鞋的小女孩，才弄清了这个小女孩的真相。她是我一个同学的女儿，叫春雨，今年刚刚十三岁。我的同学的命很苦，大学毕业后分到老家教书，不久后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妻子，第二年生了这个女儿。在春雨长到八岁的时候，我的同学在一次辅导学生复习功课回来的路上，因天黑不小心掉下山崖，落了个终身卧床的残疾。事后，我同学的妻子受不了这种打击，就跟她丈夫离了婚，带着春雨嫁到市城的一个有钱人家。进城后，春雨非常牵挂她爸，就利用节假日擦皮鞋赚一些钱为她爸买一些药品和礼品。
     那天，也正下着春雨，春雨见我造访也很意外，她咛嘱我不要把她擦皮鞋的事告诉她爸。望着春雨和正在下着的春雨，顿时我感到心里湿湿的，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