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福村是三圣乡贫穷的尽头，万福桥是穷与更穷的分水嶺。奔忙于这片乡村数年间切肤体会这个世上没有最穷，只有更穷！过桥右耕道旁边一座幺店子，店主海娃儿。略微斜视的他八字胡，尖脑袋，中等个子。经营着文具、盖碗、卤猪头、凉拌、炒菜之类小本生意。眼花缭乱长牌，变幻多端扑克，鹿死谁手麻将，纠缠不清该划而并没有划去的赊账本，那里门庭若市生意空前。因为工作偶尔会到万福坡上那个翻砂厂或者张老板预制构件厂贷后检查，晌午随企业或者金融前辈下到那里晕上一盏盖碗，品上一桌报账饭。热情的海娃儿便会老远递上来一支香烟，拍着身子和金融巨头套近乎，再递上来“蒙拉丽莎的微笑”。言下之意，他陡沟河人家海总如果哪天有求于你可别热脸贴了冷屁股！他幺店子很可能在不经意的某一天就挖渠筑堤亭台楼房而为风铃渡。大笔一挥爱多长时间，爱多少利益，爱奉送上本金加利息，那不就是你清醒糊涂一念间而已的事？难得糊涂那一次希望撞上的正是他海总。宾至如归就是到那里的感受，到那里你可以毫无顾虑把几狼腿大胆翘起来！把嗓子超过分贝嚎起来！他海总以及他麾下上不得厅堂的黄泥巴脚脚婆娘甘愿鞍前马后。伶牙利爪的他几乎把方圆里无所事事的，有事不闲的，可闲可忙的，忙中偷闲的一网子打尽到他的幺店子。那里俨然就是穷乡僻壤另一个繁华乡场。除了分内甚至还经营起酱油、醋、瓜当、尿胶、人肉鸦片以外想得到的所有零售。门前架子上不知谁拉扯起猪肉摊子，反正吆喝猪肉的一天时间就挺在里面茶桌旁，手里抓的不是屠刀而是点子牌。那里的乡亲没有不给他海总面子的，坐那里只需要观察体会，一定就是这种感慨，他的能量超乎你的想象！

出幺店子右拐是双流县庙山村，那里有客户演化为朋友的屠夫黄恩其。老实巴交寡言少语的他也不知怎么干上那营生，能讨来糊口的钱？正是某欲言而罢的话题。每次和佝偻腰身满满一大背篼各种日用品的老婆到信用社来储蓄，便会规规矩矩排上队，办理完业务在条凳上耐心等待某忙碌完毕后起身过来斜靠上柜台。抢在你伸入衣兜前，恭恭敬敬递过来一支塔山。再埋下头或者正对把眼光射过你肩头盯住墙壁上的某只蚊子或啥，叙到他老婆有些不耐烦小声提醒。一个小时下来的话题却不外乎，高店子人多，呵呵，人少的是庙山，呵呵。人少庙山，好多人呀，高店子。呵呵呵呵，便是某附和上不知所措的微笑。两个不苟言笑的人扎堆还真是麻烦！很羡慕勾肩搭背眉飞色舞那些妇道人家！单单只是一匹白菜帮子就可以从上到下从外至內再衍生到人间、社会、幺店子，人性、理想、工分、家婆娘、野男人、泡菜翁子……直到侃他个清一色加三元会，老娘不累不累就不累！家里那年围房子一圈已经挂果的脐橙就是执拗不过盛情他送的，只是最终没能吃上一个果子，苗也生了火。那位独来独往裹白头布五十好几满脸胡茬笑盈盈大空背篼的客户就住这个村子。很难得见背篼里装上一小捆叶子烟或其他东西。无论去庙山找黄屠夫还是高店子乡场瞎逛，甚至沙河堡街头，总会偶遇这位白头布。总是老样子，一条蓝布半截围腰，一个大空背篼，双手反抓上背绳左右摇晃身子，不知看哪里冲哪位笑盈盈。高店子十一年近百张某亲手操持的手工存单，就不曾见过哪怕一次沮丧或者茫然的他。乐呵呵的白头布就是大家对他一致的认知。逢场天进信用社大门放下空背篼躲右边角落就开始解裤带，再神神叨叨自言自语谨慎有加摸索半天，边不停回头警惕周围，经年如一。帮忙收钱旁边的女同事总会冲某意味深长哂然一笑，再忍不住噗嗤，急背过身掩上嘴角，否则她真会背过气！总会自说自话殷勤地和你或者不知旁边什么人嘀嘀咕咕，边嘻嘻念叨边一层又一层手帕里一张又一张拖出来。从分币到十元卷曲的票子摊上柜台逐张拉伸捋直，再沾上口水翻去复来合计，翻去复来诧异，翻去复来疑惑，翻去复来念叨，翻去复来回忆，翻去复来微笑，翻去复来不解，蓦然间，冁然而笑，哈哈，对头，对头，对上了！一百元存上一笔定单所花去的就是期限五年相同的时间。就正如是一种默契，十一年来某也总是默默无语微笑面对耐心等待他的解开，摊上，合计，纳闷、呵呵、嘻嘻、及至结果，最终开出去张张存单。再不急不慢当众捆上腰带，背上背篼，“拿问你了！哈，嘻嘻嘻嘻。”，左摇右晃着白布脑袋出了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终于忍不住的她快喘得济不上气！不知有啥值得好如此开怀的？平日里那张即使撬也掰不开的天生樱桃小嘴突然间怎的拉扯得比河马还大？很像没有颌骨的蟒蛇！

调离那个单位后同事常常会给电话念叨客户的挂念，“你还是调回来嘛！老火逑得很！大不了下个软梯。看不惯不看就是……”。我的性格可能吗？即使老李不端这碗饭也绝不至于摇尾乞怜认贼作父。直到十年后，同事偶尔还是会提及那些老乡，“那个胖子调哪儿去了？好麻利哦！很想他回来！”。那一刹那胸潮起伏，那一瞬间暖流如注，那顷刻间鼻头一酸。其实，如果可以随了谁都可以随了的现实，我想我是可以在那里为你们继续效力直到退休我真心很乐意！你们平凡人家金子般的品质我由衷崇尚！你们的样子我记得可清晰！其实，认识你们我真的是倍感荣耀！无论离开了你们多久，无论你们去了哪里，也无论你们是否如同我一般的想念，我心里最最牵挂的客户永远只是你们。每每，灯火阑珊，夜深人静的时候，失魂落魄的时候，心乱如麻的时候，脑海里总会闪现过你们张张笑盈盈，亮堂堂，憨痴痴，笨嘴拙舌，语无伦次的样子。然而这正是我所孜孜不倦追求的人性真谛。时常会让我因为想起拥有过你们而感动，高兴，，坦然，甜蜜。从你们真诚的眼神里面我看出从来不曾闪烁丝毫怀疑，从你们豁达的言谈当中我次次信心满满。每一次错账错款你们总是只需要一句捎话便丢下手里的活计飞跑来入数奉上，路经你们的家门总是老远就能听得见你们亲切的邀请，过来喝茶，过来聊天，过来吃饭！我真不知这一次次感动我该怎么面对才不至于辜负你们的善良！我真不知我该怎么努力才能让为你们的每一次不足轻重的服务尽善尽美！我不知道离开了你们我甚至该如何才能迈出坚实的每一步，我不知我怎么就会被如此眷顾能与空谷幽兰矢志不渝的你们一道举步风雨！你们总是让我在平凡岗位上一次次感动，一次次茫然失措间幡然觉醒！正是因为你们，自己的付出才会那么充实！那么有价值！那么精彩自如！那么值得我每每踌躇满志无上荣光！也才会有那一次次令全辖几百号人不得不羡慕不得不佩服响当当的业务第一。谢谢你们，坡那边的乡亲父老！

也不知海娃儿、恩其、白头布、周师娘、汪孃孃现在会是怎么样子？或许沧桑让彼此眼陌了吧？难道寒天乡场那个坡上即使擦肩也会是一脸茫然？想起来好可怕！

这个麋沸蚁动人情冷暖东诓西骗旁逸横出的现实甚至让人一度迷失曾经那份真情实意！虽然我已经不再在那个蝇营狗苟奔走钻营的职场很多年，但是对你们的一天天愈发浓稠。你们是我激情岁月的闪光点！

2015年9月5日稿，于成都，李建志，请关注新浪微博、博客：手机用户13880083821

版权作品，未经《短文学》书面授权，严禁转载，违者将被追究法律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