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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死,不敢远嫁,特别想赚钱

  你们有梦想吗?是放弃了还是在坚持着?

  我第一次觉得不该坚持梦想,是去年年底。

  那时候,我妈从脚架上不小心摔了下来,送到了医院。知道这件事,是在妈妈出事半个月之后。由于钱的问题,妈妈在医院里呆了几天便出院了,后来辗转了三家医院,半推半就地治疗了半个月,情况并没有好转。这时候,家里才打电话告诉我妈妈出事的事。我工作在身,又一时半会还走不开,只能在隔着电话连哭带骂地说: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要瞒着我。然后教他们要去哪家医院做什么检查,要接受什么治疗,不能耽搁什么的。但是我知道,妈妈肯定为了省钱,不会按照我说的去做,甚至和爸爸一起合伙瞒我,说有去看医生,也好得差不多了。

  当我从工作岗位下来回到家,已经是妈妈出事后的第23天。当我回到家,才知道,不仅妈妈的情况没有好,连爸爸也肺感染和支气管炎,已经打了4天的点滴。从医学院校毕业我,自己的爸爸妈妈却备受病痛折磨,学了几年的医学却一点都没有帮上忙,那一刻,真的恨自己恨得切切咬牙。

  把所有假期加起来还请了假,在家待了8天。每天就是做饭给爸妈吃,陪妈妈做康复运动。第8天晚上,连夜坐车赶往外地。5点钟吃过晚饭后,爸爸妈妈开始送我去坐车。

  从家到车站,是一条很长很蜿蜒两边种满庄家和植被的路,一转角,就看不见那一头的家。本来爸爸要开车送的,但是我说,刚吃饱饭,就当散散步吧,刚好妈妈也可以当做康复运动。爸爸帮我拿着行李包,三个人,肩并肩地走着,大家也没怎么说话。

  这条路,从小走到大,走了无数次,但是每次走得最难受的时候,就是爸妈送我去坐车的时候。

  到车站了。这个路口没有斑马线,但大家都习惯了抄近路直接走过马路对面。我让爸爸妈妈别过去了,就送到这就好。我躲闪着车辆走过马路对面的时候,下意识地转头看。车水马龙的热闹傍晚,街边卖菜的阿姨还剩一点菜,在吆喝着:早卖完早回家,全部只要5块钱。一个个大排档也在一字排开地摆上夜市的座椅。路口赶着回家的人乱七八糟地按着烦心的喇叭。透过和暮色融为一体的霓虹灯,我看见马路另一边,爸爸妈妈呆呆地望着我的方向。爸爸目光不舍,妈妈肩膀耸动,上了年纪长了斑点的脸依然掩饰不了她的眼泪。她看着即将离开自己的女儿,这个已经五十多岁的女人,竟伤心地哭成了孩子。爸爸无力地拍着她肩膀安抚她。隔着嘈杂的街,我依然能清晰地听到她哭泣的声音,就像在我耳边。

  那一刻,我想,要不就不走了,留下来陪着爸妈。什么梦想什么奋斗什么事业,都去他妈的。

  我是一个来自农村的孩子,小小的村庄只有40多户人家,好好读书考大学,然后走出去,去大城市工作和生活,是全村所有人的梦想。我很听话,是村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孩子,毕业后,也留在了大城市工作。工作之后,基本没什么时间回家,有时,连打个电话都觉得没什么时间,但我总能够为这些事找一个足以说服我自己的冠冕堂皇的借口。

  这个国庆回家,我什么都没买,只给爸妈带了一部大屏的智能手机。在回家前,我就已经下载了微信、QQ,还帮他们申请了账号,本想在国庆的时候教会他们用微信和QQ,好日后方便联系。但是爸爸妈妈却表示不想学,打电话发信息就好。我当时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每天工作到晚上1、2点,哪有那么多时间给你们打电话。我甚至在心里抱怨他们不懂我的用心良苦,不懂我在外面的辛苦。每一次打电话,我不是在开会就是还没下班,要不就在外面吃饭,每次都只能是“我在开会呢”,“我在外面吃饭呢”,然后就匆匆挂机。有一次,我说“我还在加班,待会回家再打你们电话”,晚上12点下班回到家洗漱完上床已经1点,突然接到他们电话说:“不是说下班打电话回来吗?还没下班吗?“才知道他们等我电话等到深夜。他们只能从我的只言片语里,尽力地拼凑出我忙碌的生活。

  每次回家,爸爸妈妈也都含沙射影地追问拍拖的事,旁敲侧击地和我说我的某某同学又结婚了,甚至赶我出去和那个曾经追过我的谁谁约会。

  我承认,我自私,我不孝。

  二十几岁的我,实在是个没良心自私的年轻人,我觉得自己应该有梦想,应该去追求自己的梦想,靠自己的双手去打拼去闯荡,然后把爸爸妈妈接出大城市才能和他们永远在一起。而不是要成为我妈想的那种早日找个老实人嫁了的乖乖女。我想靠自己的努力,去让这个家有一丁点的不同,让这个世界有一丁点的不同。

  一个从农村走出来的孩子,没有背景没有后台,想要有一点点的不同,那除了拼命地往前跑,没有其他选择了。

  我有一个好朋友,他也是一个来自农村的孩子,本来打算毕业就和相恋4年的女朋友在大城市找一份稳定的工作,然后结婚,再过三五八年就把父母接过来一起生活。毕业后,如他们所想,男生进了一家国企,女生在同一城市也找到了一份不算差的工作。但就在工作还没到一个月的时候,家里传来消息,父亲因为心脏病住院,需要马上手术,手术费30万。男生辞了职,回家陪着爸爸妈妈。这一场噩耗,男生失去了工作,把家里积攒了这么多年的积蓄刮得干净,甚至还欠下一大笔债务。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第二个月,妈妈因为颈椎问题进了医院,却查出颈椎增生压迫神经,不动手术可能会半边瘫痪。两个老人家术后都静养在家,没有工作,也不能干活,所有负担都落到一个25岁孩子的男生肩上。那段时间,他一直在反复地问自己: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最后,他放弃了爱情留在家乡,边照顾两个老人家边创业。说是创业,其实就是自己做老板,自己做工仔,扛货收银做账全是自己。每天晚上拖完货回来搬完货已经是凌晨3、4点,早上8点就要起来继续开工。坚持了3年到现在,失败过,破产过,甚至萌生过死了算了的念头,但最终坚持了下来。3年来,一直在还3年前的债,自己的创业也一直处于各种亏损中。

  我问他:为什么要做这个选择。

  他说:“我不想在他们需要我的时候我什么都给不了。我现在也不敢想结婚的事。我等得起,但是我爸爸妈妈等不起,我已经没有时间,我不知道他们的病什么时候会复发,什么时候会需要这一笔钱,我只能争分夺秒去赚这一笔钱。也只有创业,才有机会去更快地赚这笔钱。我知道这是一个赌,从一开始我就在打这个赌,但是,不赌,我就彻头彻尾全盘皆输,赌一把,我或许还可以有机会赢还有机去会翻盘。其实我也怕,我也有撑不住的时候,甚至还想过死,但是,我死了,爸妈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因为,他们现在就只有我了。只是遗憾,3年来,几乎都没能和他们一起吃过饭,每次下班回家,他们都已经睡了,别说一起吃饭了。”

  下雨了,没有伞的孩子,就只能拼命往前跑。

  今天,各种头条都是明星黄晓明、杨颖的婚礼,各种奢华各种大排场。群里也到处发他们的照片和视频。那些都是伟大的人,他们主宰着自己的人生,多好。我是一个平凡的人,平凡的人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梦想。我突然想起我的梦想:

  很小的时候,我有一个梦想,做一个作家,倚字为生。长大后,我有两个梦想,做一个作家,倚字为生;做一个温暖的声音,买嗓子为生。

  但是现在,我只有一个梦想:我想赚钱。

  我不想爸爸妈妈因为钱而舍不得买喜欢的东西,不想他们60岁了还要忙碌,不想以后他们没钱养老,我不想他们生病了拿不出钱来,不想他们年老了还只能每天坐在小村庄的村口,孤独地等待着我回家,更不想某天因为一些意外我突然走开时,什么都没有留下来照顾他们。因为,他们只有我了。

  前两天看到一篇文章,农村的独生孩子是一种怎样的体验,有人回答,“不敢死,不敢远嫁,特别想赚钱,因为他们只有我”。

  幸福就是,早上挥手说‘再见’的人,晚上又平平常常地回来了,书包丢在同一个角落,臭球鞋塞在同一张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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